在近几年的英国，不断延期的脱欧绝对是最受关注的议题之一。而这一切的源头，就是16年那场公投。这场公投，为何会出现出乎很多人意料的结果，此后也是不少人关注的对象。而American Economic Review上刚发表的一篇论文Did Austerity Cause Brexit，对此给出了一个答案：始于2010年的福利制度改革。
在2010年的英国大选中，右翼的保守党击败此前长期执政的工党上台，并随即开始执行竞选承诺，缩减政府开支，其中重点，就是缩减福利。
而这篇文章的作者指出，缩减福利恶化了英国底层民众的生活状况，使得他们在一些人的煽动下，转向民粹主义。而脱欧派刻意将底层民众生活状况的恶化归咎于外来移民的涌入和英国向欧盟的转移支付，并将脱欧包装为解决问题的良方，这使得2010年改革后，脱欧派的支持率就不断上升，并最终导致了2016年脱欧公投的结果。
脱欧公投只进行了一次，从中难以获得时间层面上的变化信息。因而作者首先将关注的目光集中于一直主张脱欧的英国独立党的得票率上，他发现英国独立党在2010年之后，得票率出现了大幅度的上升。
而进一步对比不同地区的独立党得票率之后，作者发现，如下图所示，这一上升主要来自那些就业大军中受教育程度较低群体占比较高、或是机械性工作（routine jobs）、零售、制造业工作岗位占比较高的地区。而且独立党得票率与这些群体或岗位占比之间的相关性，仅在2010年后出现。
这些群体或岗位，是在这轮全球化和技术进步过程中，相对容易被替代，因而收益较少，受损较多的群体。如下图所示，自2001年以来，受教育程度较低的群体，其收入一直在下降，对福利的依赖一直在增强。
因而当福利被削减，原本一定程度上被福利所掩盖所缓解的贫富差距就一次性暴露出来，这些人的选票出现转移就是个自然结果。
为进一步说明福利削减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作者此后进一步深入分析了福利的削减情况，计算出了不同地区受影响的程度。如下图所示，他发现，受影响越深的地区，独立党的得票率上升就越大。再次，相应的上升，仅仅出现在相应的福利削减之后。
此后，作者将分析的对象从地区层面的得票率，转向个人层面对独立党或脱欧的支持情况。他依然得到了类似的结论。
比如，作者讨论了议会税优惠削减的影响。英国各地方议会，都会根据居住房屋情况，向居民征收议会税。而一些低收入群体，可申请获得一定的税收优惠，这些优惠由英国中央政府支付。但从2013年开始，这个政策被取消。大约240万家庭从那时候开始需要全额支付议会税。
作者分析了2013年之前获取议会税优惠的家庭，在此后对独立党支持的变化情况，结果如下图所示：
显然，这些家庭变得更加支持独立党了。
最后，如上表所示，作者估计了福利削减对脱欧公投的结果的影响，按照他们的估计，一个受到改革影响的人，在脱欧公投中选择脱欧的可能性，至少会提高6.8%。这个比例看似不高，但考虑到2016年那场公投原本就是接近五五开的局面，这点影响，很有可能就决定了最终的结果。
令人觉得讽刺的是，2010年这场福利改革据估计可以给英国政府每年省下大约189亿英镑的成本，但脱欧公投出人意料的结果，到2017年底，就已经给英国造成了193亿英镑的损失。
而对于我们，虽然在脱欧这事上，或许我们可以一边吃瓜，一边乐呵呵地看着它一次次的延期。但它背后反映的事情，却可能会在未来，与我们息息相关。按照这篇文章作者的逻辑，脱欧公投出人意料的结果，不过是当前经济危机背景下，席卷全球的民粹主义兴起的又一个案例。
而支持脱欧，并不是民粹唯一的表现形式，比如，同样是在这篇研究当中，作者就发现，那些在福利改革中遭受了损失的家庭，更容易不再信任政府，甚至不再信任手中的选票和民主制度。无论脱欧结果如何，它都不能从根本上解决民粹兴起的原因，当然也无法成为故事的结局。
在空间上，经济危机和民粹兴起都不仅限于英国，在时间上，经济危机还看不到终点，站在现在这个时点，我们依然还说不出，它究竟最终会将人类导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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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Thiemo Fetzer, 2019, Did Austerity Cause Brexit?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109(11): 3849-38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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